近年发现的山东肥城赵仲奇所藏年《山东省立剧院音乐演奏会节目单》和山东省立剧院管弦乐队演出照片，不仅证明了山东省立剧院管弦乐队是山东历史上第一个交响乐团，而且该乐队还是由中国现代著名音乐家陈田鹤与李元庆二位先生共同参与建立的。此外，将年《山东省立剧院音乐演奏会节目单》和山东省立剧院管弦乐队演出照片这两件资料，加以研究比对，也可以一窥山东省立剧院管弦乐队当年之演奏阵容。
《济南市文化志资料专辑》、《济南文史资料选辑》和其它许多文献记载都对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王泊生先生在济南创办的山东省立剧院有专门介绍，但是却很少有人了解山东省立剧院的交响团（队）是山东历史上真正现代意义上的第一个交响乐团，至于该乐团的组建、人员、演出等情况就更不为人所知了。山东肥城赵仲奇收藏有七十七年前（年）《山东省立剧院音乐演奏会节目单》和山东省立剧院管弦乐队演出照片，仲奇先生的父亲，也就是已故山东省文史馆馆员，知名画家赵华岩先生，曾作为山东省立剧院音乐系学生，亲身参加过山东省立剧院管弦乐队的多次演出。赵仲奇先生所藏《节目单》和演出照片都是辗转保存下来的当年原物，这两件关于山东省立剧院的现代音乐史资料有力地证明了山东历史上第一支颇具规模的西洋管弦乐队就诞生在山东济南。
一、《节目单》和照片所显示山东省立剧院音乐演奏会的举办时间
在《山东省立剧院音乐演奏会节目单》上，明确印着山东省立剧院管弦乐队此次演出的具体时间为“五月廿九日下午八时”，地点在剧院大礼堂，而演出年份则不详。查阅陈田鹤传记和李元庆年谱，陈田鹤于年8月经萧友梅介绍来到山东，到山东省立剧院任教，年9月离济；[1]而李元庆是年春天经缪天瑞介绍到济南，同年9月因病离开山东省立剧院。[2]陈、李二人同在济南的时间当在年春夏二季，正值花繁叶茂之时，并一起出现在了赵仲奇所藏山东省立剧院管弦乐队演出现场照片中。此照片上的环境和氛围（如衣着、盆花）正符合春末夏初时令。再观察照片中幕布上的装饰，秋风肃杀，落叶飘飞，恰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舞台背景，与《节目单》上新歌剧《荆轲》的演出相印证，可大致推断此照片的拍摄时间为年的5月29日夜。
山东省立剧院音乐系管弦乐队在年组建之初，不仅承担了为剧院歌剧伴奏的工作，开过专场音乐演奏会，还在一些重要演出中展现了较高的艺术水平。年5月8日第32卷，第期《北洋画报》有题为《鲁省立剧院演剧娱嘉宾》的报道，其中就提到了山东省立剧院音乐系学生精彩的西乐演奏：“日前，鲁主席宴上官云相、黄杰两氏于贡院墙根，同时并招待英国出口信用担保局驻华代表巴特里克。特商烦省立剧院王泊生院长上演《岳飞》歌剧，以娱嘉宾。是日，由省府外交人员陪同驻济英领夫妇相偕莅场，旋韩向方主席夫妇亦至。席设楼上，一时觥筹交错，谈笑甚欢。时台上音乐系学生奏西乐，乐终，巴氏鼓掌。继之《岳飞》剧亦开幕。”[3]值得一提的是，山东省立剧院的旧址就位于现在的济南贡院墙根街，当年山东省主席韩复榘就是在贡院墙根山东省立剧院大礼堂内宴请中外客人，新闻报道中提到的省立剧院音乐系学生在歌剧开幕前为观众演奏的所谓“西乐”，可能是歌剧《岳飞》的序曲。年6月，韩悠韩编剧并谱曲的儿童歌剧《丽娜》，由山东省立女子师范学校附属小学“儿童歌剧团”首次公演，请山东省立剧院管弦乐队担任伴奏。据当年参演的小学生演员刘诗嵘（后来曾任中央歌剧院副院长）回忆：“《丽娜》演出时请来了省立剧院的乐队，是十来个人的室内乐队，朱枫林、李元庆等都来了。”[4]朝鲜爱国志士韩悠韩，原名韩亨锡，韩国釜山人，作曲家兼歌唱家，年前后为反抗日寇的奴役和残害，被迫流亡于中国济南，时为山东女师附小的音乐教员。
二、《节目单》和照片所反映山东省立剧院音乐演奏会节目内容和乐队阵容
再把演出现场照片与《节目单》中的节目、演奏人员与乐器名录对照，可以十分清楚地知道：山东省立剧院乐队由管弦乐队17人，合唱乐队17人，共34人组成，乐器包括小提琴、大提琴、低音提琴、长笛、单簧管（黑管）、双簧管、大管及钢琴，虽然乐队基本还是单管编制，但从人才选择，乐器准备，曲目的翻译编排和乐队的规模来讲，完全具备了现代交响乐团的条件。这支乐队到了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初，在重庆最终发展成为全国三大乐团之一的实验剧院管弦乐团，另外两个是中华交响乐团和国立音乐院实验管弦乐团。
图1-山东省立剧院音乐演奏会现场照片图2-《山东省立剧院音乐演奏会节目单》据《山东省立剧院音乐演奏会节目单》可知，这次演奏会包括两大部分内容，共十一项演奏演唱节目，二十余首中外音乐作品。第一部主要有五个节目，分别为：（一）合唱歌剧《荆轲》选曲，王泊生编剧，陈田鹤作曲；（二）小提琴二部合奏，演奏曲目为贝多芬作曲《田园交响曲乐》、海顿作曲《第五交响乐终乐章》，演奏者为魏乐文、臧家麟；（三）二部合唱，演唱曲目为鲁宾斯坦作曲《流浪者的夜歌》，Horn作曲IKnowaBankWhereoutheWildThymeBlows，演唱者为韩悠韩、李子铭；（四）独唱，演唱曲目为陈田鹤作曲《春归何处》、黄自作曲《思乡》，演唱者为吴瑞年；（五）钢琴三重奏，演奏曲目为格拉祖诺夫作曲《秋与冬》、威尔第《歌剧托洛伐吐选曲》，钢琴演奏者为李子铭，小提琴演奏者为朱凤林，大提琴演奏者为李元庆。演奏会第二部主要有六个节目，分别为：（六）钢琴联弹，演奏曲目为勃拉姆斯作曲《匈牙利舞曲》（三首），由陈田鹤、李子铭演奏；（七）大提琴独奏，D.波帕尔（D.Popper）作曲Elegie（悲歌），由李元庆演奏；（八）独唱，演唱曲目为陈田鹤作曲《回忆》、埃尔内斯托·第·库尔蒂斯作曲《归来吧，索琳托》（今多译为《重归苏莲托》），由韩悠韩演唱；（九）钢琴独奏，演奏曲目为门德尔松作曲《狂想曲》，由李子铭演奏；（十）小提琴独奏，演奏曲目为舒伯特作曲《旋转曲》，由朱凤林演奏；（十一）管弦合奏，演奏曲目为亨德尔作曲《波莱舞曲》、贝多芬作曲Andente、舒伯特作曲《谐谑曲》、海顿作曲《美奴哀舞曲》、莫扎特作曲《歌剧菲加洛的婚礼前奏曲》，指挥陈田鹤，由山东省立剧院管弦乐队演奏。
参考《节目单》上管弦乐队名单和乐器配置介绍，剧院管弦乐队指挥为陈田鹤，乐器主要为第一小提琴、第二小提琴、第三小提琴、大提琴、低音提琴、钢琴、长笛、双簧管、黑管、大管，共8种乐器。赵华岩先生在世时曾向赵仲奇指点和介绍演奏会合影中的师友，对照《节目单》和演出照片，再参考仲奇先生家藏的部分乐队成员照片，大致可辨认站立者左起第一人为韩悠韩，左起第二人为声乐教师吴瑞年（王泊生先生妻妹），左起第五人，戴眼镜，打领结者为乐队指挥陈田鹤，左起第六人为独唱新歌剧《荆轲》主演和作者院长王泊生；王院长右侧站立持低音提琴者为学生赵光耀（后来为西南师范大学音乐系教授）；前排左起坐者，左一为第一小提琴教师朱凤林（又名朱枫林，号乐琴斋生，山东淄博人，曾任天津音乐学院管弦键盘系副教授），左二为第一小提琴学生臧家麟（山东诸城人），左三为第一小提琴杨传信；前排坐者，右起第一人为第二小提琴学生魏乐文（后来任南京艺术学院音乐系主任），右起第二人为第二小提琴学生申沛典，申后左侧坐者依次为第三小提琴学生朱永寿和赵正湘；前排中间乐谱架两侧坐者，右侧为大提琴教师李元庆，左侧为学生丁孚祥（后来任四川音乐学院院长）；二排中持巴松者（大管）为学生赵华岩；赵华岩右起依次为长笛演奏者教师高子桢、黑管演奏者学生陈陕与刘家魁（即著名吕剧编导，曾担任山东省吕剧团团长的刘梅村），双簧管演奏者学生刘润清（后来为济南师范学校教授级高级讲师）；照片中，第二排最右侧边上为钢琴演奏者教师李子铭。乐队成员上场着装皆较为正式，王泊生院长与剧院学生集体着中山装，男教师皆身着西装，女教师吴瑞年着旗袍。
由当时缪天瑞主编，江西省推行音乐教育委员会编印的《音乐教育》杂志年第五卷第六期“乐坛简讯”，报道了5月29日山东省立剧院管弦乐队这场演出的实际情况。
三、《节目单》和照片中的西洋乐器与山东省立剧院的经费来源问题
《音乐教育》年2月第五卷第二期，还有“山东省立剧院成立管弦乐队并将演歌剧”的报道：“济南山东省立剧院所组织之剧院管弦乐队于年1月成立。指挥者为陈田鹤君，乐师共15人，……其他乐器正在添置中。”山东省立剧院管弦乐队所使用西洋乐器，在当时大都是由外国进口，价格不菲，济南艺术创作研究院原院长赵新华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曾推测：“如果没有政府拨款，是无法组成这样一个颇具规模的西洋乐队的。”[5]
实际上，关于山东省立剧院的经费来源，不少山东省立剧院的师生在后来的回忆文章中都有提及。年，赵太侔、王泊生等在泰安创办“民众剧场”，“民众剧场”成立后，由山东省教育厅每月下拨经费余元。而据张和英《三十年代的山东省立剧院》，这余元仅能“勉强维持学生的生活开支，学校设施亦较为简陋。”[6]吴瑞燕《从山东实验剧院到山东省立剧院》一文称：“年6月，山东省政府正式迁入济南，民众剧场随之迁移；这时何思源、赵太侔决定成立‘山东实验剧院’，扩大组织，经费每月增为四千余元。”[7]年，山东实验剧院停办，年在时任山东省政府主席韩复榘的支持下复校，并正式更名为山东省立剧院。据《任桂林同志关于山东省立剧院的两封信》回忆，“韩复榘在山东时，韩用五千元军费办起了这个剧院。”[8]赵璧《山东省立剧院的历史变迁》一文称：“剧院的经费来源，系从山东省的教育经费中开支。”[9]张宝彝《在山东省立剧院学习和生活散记》一文回忆：“年间开始筹备，同年十月开学，山东省立剧院正式成立了。它的办学经费由教育厅拨款，月支出均在五千元以上。”[10]山东省立剧院在山东实验剧院的基础上重新恢复以后，于年创办音乐系，利用政府拨款和很少的演戏收入开始陆续购入钢琴、小提琴等西洋乐器，由李子铭、朱凤林、高子桢等教师授课，成立了提琴组，初步建成一支中西乐器结合的乐队，开始为歌剧《岳飞》伴奏，并于年11月2日为纪念山东省立剧院成立一周年，特举行过中西音乐会一场。[11]年，山东省立剧院管弦乐队在正式组建之后，于5月29日举办了音乐演奏会，然而好景不长，“七七事变”爆发，日军占领德州后，“韩复榘召见王泊生，告以山东省危在且夕，已无力支持该院，如王愿意，由他个人办理，或解散，均听自便，院产全部赠送给他。王返院招集员生会商，大家均愿组织团体，流亡后方，参加抗日战争。王遂携愿去后方的员生，经过开封、汉口、长沙等地，辗转流亡到重庆。不愿随行的给以回里路费。就这样该院离开了济南。”[12]
四、研究者对赵仲奇所藏两件现代音乐史资料的引用和评价
作为眼光高远的中国现代音乐史权威，山东艺术学院孙继南教授较早在《中国音乐通史简编》中引用了年山东省立剧院管弦乐队演出照片，但将演奏会合影解说为“山东省立剧院音乐系管弦乐队在排练”（赵仲奇先生还收藏有一张山东省立剧院管弦乐队排练的照片，即图3），时间则定为“约年”。[13]刘润清口述，王伦善整理的《山东省立剧院音乐系南迁忆往》，文章标题上方也大幅使用了这一照片，但对此合影中的众多人物仅标注了“乐队中吹双簧管者（中排右一）为刘润清”。[14]年《山东省立剧院音乐演奏会节目单》，对当年山东省立剧院管弦乐队演奏会合影的节目内容、时间地点、演出人员皆有所记载，《节目单》的发现为研究山东省立剧院及其管弦乐队的历史，补充了新的资料。刘再生先生在研究陈田鹤的音乐创作时，就曾引用过该《节目单》，并特地注明：“为山东省立剧院乐队成员赵华岩先生（巴松演奏员）的遗存物，由其子赵仲奇收藏。济南市艺术研究院赵新华先生联系搜集后，将复印件赠予笔者。”[15]
图3-赵仲奇先生收藏山东省立剧院管弦乐队排练现场照片年5月29日，在由中国音乐学院主办，上海音乐学院、中国歌剧舞剧院、中央歌剧院协办的“中国近现代音乐史料建设与研究工程·陈田鹤学术研讨会”上，时任济南艺术创作研究院院长赵新华作了专题发言，展示了赵仲奇先生所藏《节目单》和照片，与会专家对此两件现代音乐史料给予高度评价和肯定。吴丽《陈田鹤诞辰一百年纪念活动综述》评论道：“赵新华《关于陈田鹤在山东省立剧院的表现史料与初步考证》提供了七十多年前陈田鹤在山东省立剧院的照片及节目单。节目单呈现了陈先生不仅作为音乐会的指挥、曲作者之一及钢琴演奏者，其组织的交响音乐会节目如此丰富亦令人惊叹。陈旧的节目单承载的辽远、厚重的历史记忆中依然感觉到的温馨的人性关怀令人心动。”[16]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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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陈炜敏.山东首支交响乐队发现记[N].济南日报，-09-16.
[6]山东省文化厅史志办公室，济南市文化局史志办公室.山东省文化艺术志资料汇编第14辑济南市《文化志》资料专辑[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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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0][12]山东省文化厅史志办公室，济南市文化局编志办公室.山东省文化艺术志资料汇编第4辑济南市《文化志》资料专辑[Z]，：，，.
[9]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山东省济南市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济南文史资料选辑第7辑[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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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孙继南，周柱铨主编.中国音乐通史简编[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
[14]于清泉.培养戏剧人才的摇篮——记30年代的山东省立剧院[J].新文化史料，（3）.
[15]刘再生.音乐界一桩历史公案：刘再生音乐文集[M].上海：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
[16]吴丽.陈田鹤诞辰一百年纪念活动综述[J].人民音乐，（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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