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海东日报
□李万华
原本是要区分榆叶梅和碧桃的,这些如果不依靠叶子则实难辨认的花,总有着过于相似的容颜,仿佛大自然在造就其中一种之后,完全忘却,又依昔日经验,再造一模一样的另一种,过后发现出错,连忙添些不一样的叶子以示不同。在植物园,面容相似或者不相似的植物,它们的树干上,总该挂有一个介绍自己的小木牌,使人明白,谁不是谁,然而没有。这令人懊恼,又觉欣慰。想一想,如果在我们胸前也时常挂个小牌,上书我们的姓名、省份、市县,以及我们的家族支系,会怎样。
沿一条小道,在半山腰走,路径在草木之间延伸。一些开花的树,大多是已经褪至萎白的杏和山桃,也有一些松柏,它们将裹着新绿的枝子探出,这使得小径愈加幽深。走几步,想起勃拉姆斯《B小调单簧管五重奏》第二乐章的那个主题。它由单簧管和小提琴交织,孤单的旋律,引诱人步入一条僻静幽暗的小路独自前行。那明明是浓荫匝地的盛夏,然而浸染的,却是深秋的萧瑟。
再无他人,风仿佛来自云层,阳光时而隐蔽,时而露出几缕,稀疏得醉马草一样。空气依旧清凉。路径一侧裸露的崖土,由于水分流失,土层松散,一些植物根须冒出,已经干枯,一些不明物留下的痕迹,仿佛语焉不详的传奇。崖土上同时遍布无数小小虫洞,一厘米左右,洞口黝黑,走过时,感觉里面是无数双滴滴转动的眼睛。也有一些洞口,蒙一层旧年的蜘蛛网,上面沾满植物和蝇虫的碎屑。忍不住好奇,用指甲去抠其中一个虫洞,洞不深,一抠便露出洞底。于是我看见一粒粳米大小的虫卵,光洁圆润,白中透一点黄,一头圆,一头稍尖,仿佛经过雕刻,经过抚摸,并且出自遥远年代。在接近薄暮的天光中,虫卵被斜放在洞底,孤零零无依无凭,似乎在等主人归来。
然而它的主人早已不见。仿佛一个打工者,留下他的老幼,独走他乡。
崖土下,一些黄色野花正在盛开。花朵一旦叫不出名字,便像个流浪者。剥落的土层上,有一截已经泛黑的鸟类腿骨。说鸟类能够飞翔,除去强健胸肌,便是那中空的骨头。拿起一掰,腿骨便碎为两段,薄薄骨头,形成一个中空的圆圈。不知它来自哪一只鸟,也不知何年死去。听见林中有雏鸟叫声,我知道,它们与它,已经没有联系。
春天这么好,它们似乎都去了远方,这让人想起那首《招隐士》。不会背,拿出手机,在网络上搜,然后坐在山上小声读:
桂树丛生兮山之幽,偃蹇连蜷兮枝相缭。
山气巄嵷兮石嵯峨,溪谷崭岩兮水曾波。
猿狖群啸兮虎豹嗥,攀援桂枝兮聊淹留。
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
岁暮兮不自聊,蟪蛄鸣兮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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